4 露丝雅同志到嘉应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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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她含笑问道:“你也是种族田吧?”

花佐亭点一点头,但又好像怕人看不起似的:“不要看我穷,早些年数,我也起过好几回水呢。有一年,我到韶关去作田,收了一个饱世界,只差一点,就可以自己买田了,又有一回,只差一点,成了地主,好看的小说:。”

“那怎么没有做成呢?”

“记得头一回,刚交红运,我的脚烂了,大崽又得个伤寒,一病不起。两场病,一场空,收的谷子用得精打光,人丢了,钱橱也罄空,家里又回复到老样子了,衣无领,裤无裆,三餐光只喝米汤。二回,搭帮一位本家借了我一笔本钱,叫我挑点零米卖,一日三,三日九,总多多少少,赚得一点。婆婆一年喂起两栏猪,也落得几个。几年过去,聚少成多,滴水成河,手里又有几块花边了,不料我婆婆一连病了三个月,花边都长了翅膀,栏里的猪也走人家了。我们小农小户,只要有点小病,就什么都赔进去。就算没病,我们花家族长娶儿媳妇,给个脸面钱,都当了猪栏的槽。”

“糊涂你还在这里呀?”路上一个挑柴火的高个子农民,一边换肩,一边这样问。花佐亭扭过脸去说:

“来吧,高子,歇一肩再走。”

“不了,天色不早了。”

高个子农民挑着柴火一直往县城的方向走去了。

“他也是你们村来的?”露丝雅问。

“是的。”花佐亭答应。

“他叫什么?”

“他呀,大名鼎鼎,到了县衙,你会晓得的。”

“钱用完,人好了吧?”露丝雅把先前的话题又扯转来。

“退财折星数,搭帮菩萨,人倒是好了。我给我婆婆送了个恭喜说:‘这下子,你好了,我也好了。’我婆婆问:‘你又没病,有什么好的?’我说:‘夜里睡觉,省得关门,还不好吗?’我婆婆问:‘你这是什么意思?’我说:‘你这明白人,这都不明白?这叫夜不关门穷壮胆。’她叹一口气说:‘唉,背时的鬼。’她自己生病,把钱用光了,还骂我背时,一定要替我算个八字。”

“你算了命吗?”露丝雅笑着问他。

“舍不得那闲钱。我劳力不强,如今是人力世界,归根结底,还是靠做。”

“做有什么不好呢?”

“做是应该的,只是年纪上来了,到底差劲了,早些年数,莫说这一捆柴火,哼!”

“你老人家今年高寿了?”

“痴长五十二,命不好,两个崽子生的晚,还有一个赔钱货。”花佐亭说到这里,看见露丝雅的一双黑浸浸的眼睛对他一鼓,晓得不妙,自己失了言,犯了这个女官员的忌讳了,连忙装作不介意,说了下去:“老大二十五了,整天不安心作田,要学他的伙伴到城里去。老二也是这个心,要去当兵,兄弟两个,看见人家有贵人命,心就野了。家里连个出力的都没有。”

“什么贵人命?”

“林家村的林深河,本来比我还破落,每年都到我们这边来烧炭,烧炭你知道的,要不是苦得没办法,哪个愿意烧炭。林深河伤了肺,没想到遇到贵人,据说在外面当了官了。”

“林深河在乡下名声不好么?”

“哪里,后生,老实肯干,好得很。他是个角色。只是,苏小姐,不要怪我劈直话,从古以来,都是人强命不过,黑脚杆子总归是黑脚杆子,一挑子水,上不得天啊。我两个崽子,都想和林深河一样去当锦衣卫,吃兵饭,说不得,说不得。”讲到这里,花佐亭抬眼看一看太阳,对露丝雅说:“天色不早了。我到街上,还要打转身,少陪你了。你以后到了村里,有空请上我家里来谈讲。只要不嫌弃,住在我家里也好,真的,我不讲客套,只是房屋差一点。我还有个姑娘,可以和你作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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